回乡小记（堂堂）

元旦回了一次老家。

放假回家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这次不同，见到了几个二十多年没见的同学，还抽空去看了一下初中母校。

相见人数并不多，大家都很忙。

二十年多年聚散之后，还能没有条件的呼之即来，那得需要多深的修为！我承认，我并不优秀，也从来没有为此经营过。

相隔二十多年，再见难免有不胜今昔之感。

每个人在自己的轨迹上奔走，打工或做老板。从大家的谈吐中流露出的都是人生的不易。

岁月的痕迹在我们脸上招摇过市，无可奈何。

我们在饭桌上聊着当年各种现在看来觉得是“传奇”的经历，依然有欢欣。

当年谁喜欢谁，谁暗恋谁，谁常欺负谁，谁常被老师罚站黑板，还有老师们的趣闻轶事以及学校关停并转的沧桑变化，在同学们碎片的记忆里渐渐拼凑成一个岁月的梗概。

自从初中毕业到无锡上中专，就再没去看过我的初中母校。期间虽然几次都有过闪电般的念头，可是都因来去匆匆的原因或者是因其荒废不值得一看的理由放弃了。

这一次，好像终于落了闲处，去了却这桩心愿。

它俨然成了一座废弃的“遗址”，原先正对桥头小路的大门已被垒了围墙，旁边开了侧门，斑驳的铁门紧锁。透过教室的窗户还能看到黑板上粉笔字迹犹存。杂乱稀疏的桌椅积满灰尘，仿佛待人挖掘的古董。

妻子和女儿陪我一起来，我和她们说着当年我在的那间教室，下课后经常去的水泥乒乓球桌，还有简陋的校舍和食堂。她们惊异于整个一所学校只有六个班，简直不能相信身边这个人是从这样的一所学校走出来的。如今，这样的学校又竟然成了历史的一粒流沙。我所就读过的小学、中学和中专最后都湮没在历史的洪流里，恍如隔世。

每一次要回去，爸爸都告诉我家乡有哪些变化，东边的路拓宽了，西边的桥重修了。我每次不以为然。变化确乎是有的，可是经过城市的路桥，哪还会对乡村的这些小路小桥感叹？在意的反而倒是家乡的河水变得浑浊了，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我们村后建了一个碳素厂，能看到黑乎乎的烟囱口时不时吐出像鬼怪故事里出现的那种黑色烟雾。村民们也曾反对过。可是，在这个社会里，民意怎能敌得过强权呢？更何况，村民们并不能心齐。

据说，村上每家的自来水费都由碳素厂支付。眼前利益总是来得更实惠些。

奶奶今年九十岁了。

每次回去都只是匆匆说几句话，仿佛自己真的很忙似的。

从我记事近四十年来，她一直孤独的，性格难免有些不好。

每次回来她都向我唠叨，身体不好，子孙不孝。我也只能听着，并且各种解释和开导。可是下次回来还是这些唠叨。

她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虽然赡养她，可平日里话语并不友善；女儿几乎就不来看她。她的丈夫，从来都没给过她“幸福”，四十年多前就抛家出走。

我看她现在用枯瘦的双手从药瓶里倒出药来吃，心里就疼。也只能任由它疼着。

我们也开始老了，孩子渐渐长大。（2017年元旦后）